第545章 向前
破碎的声音响起。`幻\想/姬_ _更+新_最?全!
边狱和极乐境的封锁内,满目狼藉,数之不尽的尖锐晶体纵横交错,从大地和天穹之上延伸而出,又遍布裂隙。
唯独完好无损的,是季觉石化之后的残躯。
嘀嗒——
粘稠的血液,从手臂的裂口之中,缓缓渗出,落在地上,汇入血泊之中,但是却看不见猩红,只有丝丝缕缕的荧光,像是溶解的晶体一样,迅速凝固。
轰!
荒墟之拳再一次的,破空而至,将那一张苍老的面孔砸成粉碎,连带着身躯一同,碾做尘埃。
可在三位一体的连锁之下,老者闻晟迅速重生,弹指,闻雯倒飞而出,坠落在地上,身上的裂口再一次的扩散。
“我本来以为你会是所有人里最强的那个。
因此而妒恨、恐惧、彷徨,辗转反侧,彻夜难眠。却没想到,你居然会沦落为如此狼狈的境地,简直就像是……”
闻晟俯瞰着她的模样,轻叹:
“小丑一样!”
三个聚散不定的身影之中,绝渊之魔,未央之邪,秽染之妖,三种截然不同的气息,居然随着三者的变化,轮番涌现,流转不休。
面对闻雯的挥来的拳头,轻描淡写的抬起了一根手指,抵住:“磐石之固,永世不移。明明早已经拥抱荒墟之真髓,为何又会脆弱至此?”
轰。
巨响之中,晶体破裂的声音响起。
濒临极限的左臂,齐肘而断,分崩离析!
可断口之中,没有血肉,只有仿佛宝石一般的锋锐棱角。
闻雯漠然,不发一语,就好像感受不到痛处一样。只是再度握紧了残存的右拳,挡在了季觉的前面。
毫无动摇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闻晟恍然的轻叹,嘲弄发笑:“你根本就没有告诉他,对不对?
为何你会出现在这一场升变之梦里,物质之化身的荒墟,又为何会被这泡影所捕获和束缚?”
倘若纯粹是铁石,又如何会被梦境吸引?
和幻想所绝缘的荒墟,又为何会被黄粱所捕获?
倘若季觉是预料之外的闯入者的话,作为超拔位阶的荒墟天选者,本身就已经和升变和心枢绝缘了,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?
一直以来,季觉都被闻雯淡定的伪装所迷惑,以至于,全然都没有想到,或者说,唯独想不到,那个被她所隐藏起来的答案。
看似永恒坚固的磐石,早已经遍布裂痕。
而抗拒梦境侵蚀的的闻雯,本身就是失梦症的重度感染者!
“如你这样的怪物,藏起爪牙,掩饰本质,否定本质,徒劳的推迟应得的结果,以至于灵魂和物质几乎彻底割裂?哈哈,哈哈哈哈,哈哈哈哈!”
闻晟再忍不住狂笑,前合后仰:“面具戴久了之后,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吗,闻雯?”
当年父亲杀尽了漩涡之下的石之族裔,亵渎圣坛,捣毁龙骸,穷搜所有,最终,从自己的血中培育出原初物质之种。
最终,创造出了他眼前的怪物。
一直以来,闻正倾注了无数心血和慈爱,期望她能够超越自己,却没有唯独没有想到,闻雯会叛逆至此。
明明生来就和漩涡密不可分,却背离漩涡,明明只要成就天人,就能够化身天灾,成就存世之孽,却偏偏,作茧自缚。
所谓的【密涅瓦】,与其说是辅助的矩阵,倒不如说是精挑细选的束缚,和她的本性针锋相对的枷锁!
何须静滞?又哪里需要什么永恒?
明明只要呼吸就会自然而然的招引灾害,风暴、雷鸣、干旱乃至洪流都不过是等闲。
这一份纯粹的荒墟之真髓只要存在,就会自然而然的吸引数十万里之内的天灾萌芽,催化,想向着自己汇聚。
就像是物质在引力的作用之下聚合一般。
甚至,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后,足以贯通漩涡,以自身为支点,将漩涡之下的世界抛向现世。
成为被赋予生命的天灾。
如此恐怖的才能,却被同属于荒墟的密涅瓦以所谓的静滞和永恒封锁,就像是堵在火山口上的石头一样。
看似巍巍高耸,实际上却脆弱的一碰就碎。
日复一日的压抑和封堵,徒劳的拖延,甚至,不惜成为医院的试验品,也要将自己赖以存在的基础彻底抹除。
以至于,自作自受,自讨苦吃。
最终,沦落为如此可笑的模样。
意识如同水中浮萍,灵魂仿佛石上之花……
在无休止的矛盾之中,磐石自灭,永恒崩溃,当两者再无法相容的时候,便物灵两分,再难以同存!
光是想到这一点,闻晟就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,难以克制。
不只是嘲笑闻雯,还忍不住,嘲笑自己。
他拼尽了一切,几乎烧尽了怨恨和执念,死而复生,想要打倒的,想要战胜的,居然是这种东西?
太荒谬了,也太可笑了。
轰!
那一张笑脸,四分五裂。
升变之灵的裂口之中,一根根锋锐的晶体穿刺而出,密涅瓦的静滞扩散,几乎冻结了灵质的运转。
“别误会了,闻晟。”
闻雯冷漠的抬起手,擦去了脸上的尘埃,毫无动摇:“哪怕我只有密涅瓦,沦落到再怎么狼狈的程度,你这种垃圾,也完全不够看。”
“焚烧自我,压抑本质?”
闻晟轻蔑一叹,拔掉了身体中生长出的晶体之刺:“好熟练啊,姐姐,要不是我也经常这么做,差点就要被你糊弄过去了。?咸e鱼1看*)?书{?? }?已{发1_]布}最*新2章=?节.′=只不过,你这种衰弱就连灵瘟都无法抵抗的灵魂,又还能消耗多久?”
“将你挫骨扬灰,已经足够了!”
荒墟之拳,再度,呼啸而来!
“那就让我看看吧——”
闻晟的三张面孔嗤笑着,再度抬起手:“如今你这一颗铁石之心,究竟还能感受到多少爱憎!”
只是瞬间,就洞察了闻雯的弱点。
予以猛攻。
令人迷醉的虹光再现,无穷爱恨汇聚,喜乐和悲怆凝结,如同暴雨一样,扑面而来,然后,在铁石之前,溃散成脆弱的雨滴。
毫无作用。
可紧接着,无数碎散的灵质之中,那些爱憎却被赋予了实体,向着岌岌可危的灵魂穿刺而出!
瞬间,贯穿,轻易的动摇了意识和自我的根基。
可更重要的是……
——燃魂之刺?!
“不对,这样的技艺,是阿素?”
闻雯恍然中,难以克制怒火:“阿素在哪里。!”
“现在才想起来么?”闻晟咧嘴,“太冷漠了吧,闻雯。明明到最后,到最后她还在念叨你呢!我都快要看不下去了!”
极乐境之外,盘踞在幻梦之上的大蛇缓缓蠕动着,长尾抬起,显露出那一具被卷在尾部的枯骨。
无以计数的飞蛾起落,早已经将灵魂啃食殆尽。
唯独那一张怨毒又憎恨的面孔,还存留在幻梦之中,空洞的眼窝里已经再无光彩。
一直到最后,教宗都尽职尽责的完成了闻晟所有的命令——包括,对闻素进行最彻底的监看。
一旦觉察到闻素有动摇的可能,出现了背叛契约的迹象,那么,就提前,狠下辣手!
“她是真的爱你啊,闻雯。”
闻晟的蛇尾微微晃动着,展示着那破碎的残骸:“看,表面上假装出一副联手的乖巧样子,结果宁愿承担违背契约、灵魂湮灭的后果,也在悄悄的通过自性的循环,不断的向我下毒。
结果,谁能想到呢,她最爱的姐姐,到最后都没有能够来救她,真可悲。”
“……”
死寂中,闻雯呆滞着,沉默。
姐姐,你为什么没有来救我呢?
风中好像传来了怨毒的质问和哽咽的回声。
有那么一瞬间,闻雯想要说话,却发不出声音,也不知道,究竟应该说什么才能道别。
明明,早已经水火不容。
明明早在这之前,她就已经试图控制自己,将自己变成她言听计从的傀儡。
可不知为何,她忽然想起了,自己抛下一切离开的那一天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,自以为可以远离过去,从束缚中解脱,却未曾想过,过往依旧如影随形的跟在身后,束缚依旧缠在身上。
不得解脱。
唯一抛下的,只有那个牵着她衣角,亦步亦趋的孩子。
她留在地狱里,静静的等待,盼望着有朝一日,姐姐能够回来,于是日复一日,在煎熬中,永无休止。
因此而憎恨,更因此而疯狂。
哪怕闻雯从来没有向她承诺过什么,可现在,依旧忍不住想……如果当初自己带着闻素一起离开的话,一切是否都会有所不同呢?
即便是本性再怎么恶劣,只要提早矫正的话,也一定能够有所改变吧?
或许会变得乖巧一些,或许不会,或许还会更糟。
或许。
那一瞬间,她终于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。
或许曾经改变这一切的希望就在她面前,可她却逃走了,看似叛逆的出走,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逃亡。
甚至,不敢回头。
因为自己的恐惧和懦弱。
“对不起,阿素,这是我的错,请你,诅咒我吧。”
她闭上了眼睛,无声的呢喃,当那一双眼睛再度抬起时,宛如晶体幻光一般的紫色之中,漆黑显现,倒映着天穹之上的身影。
“闻晟,当年没有能彻底杀掉你,是我犯的错!”
“遗憾吗?”
闻晟的声音重迭在一起,轻蔑冷漠:“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!”
“很好。”
闻雯笑起来了,如此愉快,再无顾忌。
“那就,同归于尽吧!”
破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,从她的面孔之上,从她的灵魂之中。就在松脱的枷锁之后,残虐狂暴的本性仿佛从长梦之中苏醒,睁开眼睛。
彻底解放!
于是,幻梦动荡,极乐崩裂。
打破永恒的坚牢之后,龙之幻影,显现而出。
这一次,从她背后升起的,不再是不再是渺小的石翼和火焰,而是一切物质彻底毁灭之后,从漩涡之中孕育的天灾!
未诞之龙震怒咆哮。
洪流冲天而起,向着眼前的敌人。
死来!
“……”
季觉呆滞,一瞬的恍惚里,他好像听见了远方的呐喊,下意识的回头,可窗户外面只有斑驳的树影,远处的广场上,踢球的孩子们还在打闹。
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什么都看不到。
“季觉,季觉,别发呆了。”
饭桌对面,母亲抬起手来,在他的面前挥挥,提高了声音,直到他终于回过神来,看向了桌子上。!w/a.n`b-e!n!t!x-t¨.!n,e¢t?
腊肉香肠、火爆腰花、麻婆豆腐、回锅肉、烧白、豆瓣鱼……完全摆满了,几乎都没地方放碗。
太多了,也太辣了。
他的筷子犹豫了一下,被母亲所察觉,疑惑:“不合你口味?”
“啊,没,没有!”
季觉摇头,夹了一筷子最不辣的烧白,开始扒饭。
于是,母亲笑起来了:“总是在外面,难得回来,多吃点吧。”
“嗯。”
季觉动作停顿了一下,犹豫着,“妈,我……”他欲言又止,停滞一瞬之后,下意识的转换了话题:
“唔,我爸呢?”
“哦,楼底下吧?车库那。”母亲叹了口气:“吃了几口就走了,这会儿还在忙活他那破车呢。
这几天,每天弄来弄去,不知道在搞些什么,男人真奇怪啊。”
季觉又一次欲言又止,没敢说话,低头扒饭,就察觉到母亲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,巍巍诧异:“你把你姥爷那表带上了?”
“啊?”
季觉看了一眼手腕,表盘上的指针依旧在无声的转动,即便清楚这是一场梦而已,依旧无法克制好奇:“这只表……”
“表啊。”母亲轻叹着,笑了一下:“以前你姥爷神秘兮兮的把它给我,好像传家宝一样,糊弄了我好长时间。
结果后面有天你姥姥跟我说,我过生日他忘记给我买礼物,怕我哭,拿刚刚二十块钱收来的东西冒充祖传来骗我的。”
“啊?”
季觉茫然,一头雾水,难以置信,也无法理解。
“喜欢就带着吧,觉得麻烦丢了也没关系,无非是块表而已。相比起这个……”
母亲摇了摇头,毫不在意,拖着下巴看过来时,眼神就忽然变得锐利了起来:“有女朋友了吗?”
“呃……”
季觉迟疑着,本能的胡言乱语:“不知道。”
“不知道?”
母亲被逗笑了,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:“不知道是有还是没有?”
“……”
季觉低着头,许久,叹了口气: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换个问法。”
母亲笑容愈发愉快,追问:“有喜欢的人了吗?”
“……”
季觉沉默,加快速度扒饭,好像没听见,但却听见了母亲的笑声,戏谑又愉快,满是揶揄。
不知道究竟明白了什么。
只是拖着下巴,看着他狼狈的样子,微笑着:
“那就要加油啊。”
“……我,我吃饱了。”
季觉躲避着她的视线,放下碗:“我去看看我爸。”
“去吧去吧。”
母亲笑着摇头,收拾碗筷,听见逃一样的脚步声远去,忍不住就笑出了声。
隔着门都能听见!
楼道里,季觉无可奈何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