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雾中的保定城如同一幅洇湿的水墨画,青砖灰瓦的轮廓在夜色中模糊不清。!墈`书¢屋. !首.发\程墨白贴着墙根前行,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倾听身后的动静。那把黄铜钥匙被他藏在贴身的暗袋里,仿佛一块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胸膛。
听雨轩的灯笼已经熄灭,只有二楼一扇窗户还透出微弱的光亮。程墨白绕到茶馆后院,捡起一颗小石子轻轻掷向那扇亮着的窗户。片刻后,窗户悄无声息地开了,苏青瓷的脸出现在窗口。
没有多余的询问,一条麻绳从窗口垂下。程墨白抓住绳子,敏捷地攀上二楼。当他翻进窗户时,苏青瓷已经点亮了一盏小小的煤油灯,暖黄的光晕映在她素净的脸上。
"你受伤了。"她目光落在程墨白左臂被子弹擦破的衣袖上。
程墨白这才注意到伤口,血迹已经凝固:"小伤,不碍事。"
苏青瓷不由分说地取来清水和纱布,动作娴熟地为他清理伤口。程墨白注意到她药箱里的药品颇为齐全,甚至还有西式的消炎药粉。
"苏老板懂医术?"
"家学渊源。"苏青瓷简短地回答,手指轻巧地包扎着伤口,"老周还好吗?"
程墨白身体一僵:"你怎么知道老周的事?"
"保定城没有不透风的墙。"苏青瓷系好纱布,抬头直视程墨白的眼睛,"尤其是当警局档案室着火,档案管理员失踪,省厅顾问被人追得满街跑的时候。"
程墨白苦笑一声,从怀中取出那张合影:"你认识这些人吗?"
苏青瓷接过照片,煤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。她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很久,久到程墨白以为她不会回答时,她才轻声说:"这是玄字会的核心成员。中间这位是白启明,保定商会会长;左边这个是赵德海;右边这个..."
她的手指停在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身上:"杜青山,天津卫的古董大亨,玄字会的实际掌控者。"
程墨白凑近查看:"另外三人呢?"
"这个戴眼镜的是周世安,也就是老周的父亲。"苏青瓷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,"这个瘦高个是马维钧,保定警察局前任局长;最后这位..."
她的手指微微颤抖:"程先生,您不认得他吗?"
程墨白定睛一看,如遭雷击。照片上那个站在最边缘的年轻男子,眉目间与他有七分相似。
"这是...家父?"
苏青瓷点头:"程远山,二十年前保定最有名的古董鉴定专家。"
程墨白脑中一片混乱。父亲在他十岁那年突然离世,母亲只说他是急病身亡,从未提起过他与什么玄字会有牵连。
"我父亲也是玄字会成员?"
"不完全是。"苏青瓷放下照片,"根据家父所说,程先生是被迫为玄字会鉴定古董,后来..."她突然停住,警惕地转向窗户,"有人来了。"
程墨白立刻吹灭煤油灯。片刻后,楼下传来轻微的撬锁声。苏青瓷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,示意程墨白躲到屏风后面。
"不是警察。"她耳语道,"警察不会这么鬼鬼祟祟。"
楼下传来东西翻倒的声音,接着是上楼的脚步声。程墨白握紧手枪,从屏风缝隙中看到一个黑影摸上了二楼。就在那人即将推开雅室门的瞬间,苏青瓷突然从门后闪出,匕首抵上来人的咽喉。
"别动!"她低喝一声。
"苏...苏小姐?是我,老周!"
程墨白从屏风后走出,点亮煤油灯。灯光下,老周脸色惨白,额头的伤口又渗出了血,衣服上满是泥污,显然经历了一番逃亡。
"你怎么找到这里的?"程墨白警惕地问。·x\4/0\0?t!x·t*.?c`o,m′
老周瘫坐在椅子上,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:"程先生...这是您父亲的东西...当年他临终前交给我保管...说如果有一天您追查玄字会的事...就交给您..."
程墨白接过怀表,打开表盖,里面是一张小小的全家福——年轻的程远山抱着年幼的程墨白,旁边站着一位温婉的女子。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:"真理如光,终将破暗"。
"我父亲是怎么死的?"程墨白声音沙哑。
老周看了一眼苏青瓷,欲言又止。苏青瓷会意,起身道:"我去沏茶。"
"不必。"程墨白拦住她,"苏老板已经卷入此事,有权知道真相。"
老周长叹一声:"程先生是被毒死的...玄字会干的。因为他发现了他们的秘密..."
"什么秘密?"
"《滹沱秋色图》的秘密。"老周压低声音,"那不是普通的画作,画轴里藏着北宋李公麟《西园雅集图》的下落!"
程墨白倒吸一口冷气。《西园雅集图》是国宝级文物,描绘了苏轼、黄庭坚等十六位北宋名士在驸马王诜府中聚会的情景,被誉为"文人画的巅峰之作",自元末就下落不明。
"白启明先发现了这个秘密,准备将国宝献给国家。玄字会知道后..."老周的声音哽咽了,"一夜之间,白家满门十二口,全部中毒身亡。程先生暗中调查此事,也被..."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"那赵德海为什么现在被杀?"程墨白追问。
"因为有人重新开始寻找《西园雅集图》。"苏青瓷突然插话,"三天前,一个北平来的古董商在打听《滹沱秋色图》的下落。"
老周惊讶地看着苏青瓷:"你怎么知道?"
苏青瓷没有直接回答:"赵德海死前那天下午,曾来茶馆见了一个人——杜青山。"
"杜青山还活着?"老周惊呼。
"不仅活着,而且就在保定。"苏青瓷肯定地说,"虽然他用围巾遮住了脸,但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伤疤,我绝不会认错。"
程墨白想起那把钥匙:"老周,博古轩的保险箱里有什么?"
"白会长留下的证据。"老周说,"他死前将玄字会的罪证和《西园雅集图》的线索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。赵德海这些年一直守着这个秘密,直到..."
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。老周突然瞪大眼睛,一支弩箭穿透了他的喉咙。程墨白迅速扑灭煤油灯,拉着苏青瓷趴倒在地。又是两支弩箭钉入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。
"后窗!"程墨白低喝。
苏青瓷却挣脱他的手,一个翻滚来到老周身边。她迅速检查了老周的脉搏,然后从他衣领内侧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,塞进程墨白手中。
"走!"她推着程墨白向楼梯移动,"前门被堵死了,厨房有地窖!"
两人刚冲到一楼,前门就被撞开。黑暗中,程墨白看见至少三个黑影持刀冲了进来。苏青瓷拉着他拐进厨房,掀开一块地板,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。
"下去!"她命令道,"直通城隍庙后巷!"
程墨白犹豫了一瞬:"你呢?"
苏青瓷突然露出一个与他认知中温婉茶馆老板截然不同的冷笑:"我还有些旧账要算。"
不等程墨白反应,她已从灶台抽出一把菜刀,反身冲向来人。程墨白震惊地看着苏青瓷身手矫健地避开攻击,菜刀在她手中如同活物,几个起落间就放倒了两名刺客。
"走啊!"苏青瓷在打斗间隙喝道,"保护好那张纸!"
程墨白咬牙跳入地窖。-6,腰?墈_书?枉\ ^冕_废-跃?黩!地窖里潮湿阴冷,他摸索着前行,耳边还能听到楼上打斗的声音。不知走了多久,前方出现一丝微光——是出口。
推开伪装成石板的出口,程墨白发现自己果然在城隍庙后巷。他没有立即离开,而是躲在阴影处等待。约莫一刻钟后,一个身影踉跄着从巷子另一端出现——是苏青瓷。她的旗袍袖子被划破,手臂上一道伤口正在流血,但神情依然冷静。
"你没事吧?"程墨白迎上去。
苏青瓷摇头:"小伤。老周他..."
"死了。"程墨白沉痛地说,"但留下了这个。"
他展开那张纸条,上面是一串奇怪的数字和符号:
```
23-5-12-12 8-15-14-7 3-9-16-8-5-18 18-21-13-1-14 19-21-9 3-8-21-14-7-26-8-5
```
"这是...密码?"程墨白皱眉。
苏青瓷看了一眼,突然说:"这是《四库全书》的编码法。每组数字代表一个字的册、部、卷、页、行、字位置。"
"你能破解吗?"
"需要《四库全书》作为参照。"苏青瓷思索道,"保定图书馆有一部不全的抄本,但今晚已经..."
她话未说完,突然将程墨白猛地推开。一道寒光闪过,一柄飞刀深深钉入程墨白刚才站立的位置。巷子两端的阴影中,同时出现了数个持械的黑影。
"看来我们被包围了。"程墨白抽出手枪。
苏青瓷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簪,簪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:"程先生,看来今晚我们要并肩作战了。"
程墨白惊讶地看着她:"你到底是谁?"
苏青瓷嘴角微扬:"一个想为家人讨回公道的女子。"
话音未落,她已如离弦之箭冲向最近的刺客。程墨白不及多想,举枪射击,但对方显然训练有素,迅速分散躲避。一场恶战在所难免。子弹击中砖墙的闷响在窄巷中格外刺耳。程墨白打光了弹匣中的六发子弹,放倒了两名刺客,但剩下的四人已经逼近到近战距离。
苏青瓷那边战况更为激烈。她手中的银簪如同毒蛇吐信,每次出击都直取要害。一名刺客捂着血流如注的喉咙倒下,另一名则被她一脚踢中膝盖,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"程先生,巷口!"苏青瓷突然高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