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顾世子。"男人强撑着作揖,额头却冒了汗,"在下奉尚书大人之命,来与苏二姑娘商议些闺阁旧事..."
"闺阁旧事?"顾砚之打断他,抬手指向男人怀里鼓囊囊的衣襟,"那这衣襟里揣的,也是闺阁旧事?"
两个护卫上前一步,男人下意识去捂怀,却被制住手腕。
一方绣着金线云纹的帕子掉出来,里面裹着卷纸。
顾砚之展开时,苏若苕看见他指节骤然发白——那是份婚书,墨迹虽旧却清晰,"柳氏长女柳清婉"与"顾氏长子顾砚之"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疼。
"十年前,尚书府柳小姐与我有过口头婚约。"顾砚之声音平稳得像块玉,可苏若苕知道,他这是要发火了,"但柳小姐及笄前便与外邦使臣私通,婚书早被我侯府当众烧了。"他抬眼盯着那男人,"王大人翻这旧账,是觉得侯府的火不够旺?"
苏若菱突然尖叫起来:"我只是想确认姐姐的身份是否配得上侯府!
你们以为我不知道?
你们在庵堂同读半年,顾世子总给你带糖人!"她眼眶通红,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,"商户之女的女儿,凭什么做世子妃?"
苏若苕望着她,忽然想起生母临终前托人带给她的信里写的:"菱儿这孩子,最是见不得旁的姑娘好。"她走上前,伸手替苏若菱理了理被扯乱的鬓发,动作轻得像哄庵堂里哭闹的小尼:"妹妹可知,当年我娘救老夫人时,是用身子替她挡了刺客的刀?
商户之女怎么了?
能救命,能持家,能把日子过出花来。"她转身看向顾砚之,"这份婚书,得请老夫人过目。
有些脏水,该泼回去了。"
顾砚之点头,冲护卫使了个眼色。
男人被架着往外走时,撞翻了苏若苕的茶桌,青瓷壶碎在地上,茶水浸开婚书边角,"柳清婉"三个字晕成团墨。
苏若苕蹲下身捡碎瓷片,余光瞥见窗外竹影晃动——有个穿灰布衫的身影正往角门跑,袖口金线云纹闪了闪。
那是陈七爷的常服,她记得前日在顾砚之的账本上见过,陈七爷最近总往城南当铺跑,当的是...
"苕苕?"顾砚之蹲下来,替她捡起扎手的瓷片,"在想什么?"
"想起庵堂里的老槐树。"苏若苕笑着摇头,把碎瓷片放进他掌心,"母亲的旧箱子里,好像也有块这样的青釉瓷片。"
顾砚之挑眉,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:"晚上我陪你回庵堂看看?"
苏若苕刚要应,忽听得院外传来打更声。
她抬头望向西边天际,火烧云把绣楼的飞檐染成金红色。
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沉水香,像极了母亲妆匣里那枚旧香饼的味道。
是夜,苏若苕翻出母亲留下的樟木匣时,铜锁上落了层薄灰。
她摸出袖中顾砚之悄悄塞给她的钥匙——那是方才在绣楼,他替她捡瓷片时,从陈七爷脚边捡到的。
匣盖掀开的刹那,一股熟悉的艾草香涌出来。
最上面放着块青釉瓷片,与白日里碎的那片花纹分毫不差。
下面压着封信,信纸泛黄,边角却簇新,像是刚被人动过。
苏若苕展开信,第一行字就让她呼吸一滞——
"若苕吾女:当你看到这信时,为娘怕是己不在人世。
陈七爷手中的《绣谱密要》,藏着当年我救老夫人的真相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