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对,我看这天色不太对,外面的风也越来越大,该不会要下大雨吧,哎呀,我跟你们说呀,这种天气在海上可是很危险的!”</p>
“那怎么办,啊,你们看,船好像起伏得越来越厉害了!”</p>
恐慌的情绪在这间禁闭的大厅内迅速蔓延,一些性子泼辣的女孩已经冲到门边开始用力拍门叫嚷。</p>
“开门!让我们出去!我们要下船!!”</p>
“把门打开,放老娘出去!跟你们说,老娘可是徐司令跟前的红人,让徐司令知道你们这么对我,让他老人家一枪崩了你们!”</p>
“开门开门!”</p>
范一摇见最先跟她搭话的女孩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跟着拍门,而是静静立在原地,一边眯着眼抽烟,一边思索着什么。</p>
“小姐姐,你们都是怎么来的?”范一摇走到女孩身边问。</p>
这女孩看起来是这里年纪最大的,肤色冷白,穿着半袖旗袍,旗袍下摆直至脚踝,更显一双腿修长。她生着细细弯弯的眉眼,一手夹着烟,一手托着夹烟的手肘,虽作舞女打扮,身上却有种不容侵犯的清冷气质。</p>
她斜睨了范一摇一眼,似笑非笑道:“有趣,刚刚我问你话你回答得吞吞吐吐,现在反而要来问我话了。”</p>
范一摇摸摸头,“我其实也是糊里糊涂被弄上船的,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哦对,我叫范一摇。”</p>
大概是看在她主动介绍自己名字的诚意,女孩神色总算和缓了些:“我叫胭拾,我们都是沪城几家歌舞厅的签约女郎,听说营城这边有个大客户,点了很多歌舞女来演出,我们便被送到这里来了。”</p>
范一摇:“所以那些人只是说让你们来演出?”</p>
胭拾点头,又慢慢吐了一口烟,唇边扬起一丝讽笑,“不过看这样子,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呢。”</p>
两人说话时,那些拍门的女孩终于累了,渐渐安静。</p>
“看来,看来是真的!看来我阿娘他们说的是真的呜呜呜!”</p>
一个梳着齐刘海的女孩惊恐地瞪着眼,突然情绪失控地捂着头大哭。</p>
“小怜,小怜你怎么了啊?你别激动,兴许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了呢!”</p>
“是啊,我们先不要自己把自己吓死了……”</p>
名叫小怜的女孩还是疯狂地摇头,脸上那惊恐的表情叫旁人瞧见都觉得背脊生寒。</p>
女孩中有与小怜相熟的,对其他人道:“小怜是营城本地人,她应该是知道点什么!”</p>
众女孩眼底也都渐渐浮现出恐惧之色,“知道什么?小怜,你阿娘跟你说过什么,你快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啊!”</p>
小怜瑟瑟发抖道:“我,我刚到营城的时候,抽空回了趟家,我听阿娘和阿兄说,说要海啸了,族里要举行嫁龙王的仪式。”</p>
“嫁龙王?什么叫嫁龙王啊?”</p>
有些听不懂的女孩子小声问道。</p>
“就是将未婚的少女丢进海里活祭!”</p>
受惊的女孩子们一阵阵倒吸气。</p>
“可是……可是嫁龙王不就只要一个新娘么?为什么要把我们全都关在这里啊?”</p>
“就是啊,总不会……要从我们这里选人吧?”</p>
一片交头接耳中,只听小怜继续道:“我阿娘和阿兄说,这次选中的龙王新娘年纪太小,身体还没有长成,怕龙王怪罪。所以,所以要再选一批体态丰腴成熟的姬妾……和新娘一同出嫁!”</p>
小怜的话如一道瘆人的魔咒,顿时令整间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安静。</p>
这时有人反应过来,追问:“既然你家里人都知道这些,为什么还让你登船?”</p>
“因为我阿娘和阿兄也只是听了传闻,咬不准,他们不想让我放弃这笔收入,而且……而且……”</p>
豆大的泪珠从小怜红红的眼圈里不断涌出,说到最后,几乎已经是泣不成声。</p>
“而且他们说,我出去做舞女已经是丢人现眼,巴不得传闻是真的,我永远回不来才好……”</p>
“纯属放屁!”</p>
范一摇听到这里,终于忍无可忍。</p>
“他们觉得丢人现眼,怎么还好意思用你赚来的钱?你家阿娘和阿兄还真是不要脸哦。”</p>
齐刘海女孩听得一愣一愣的,自从她为了维持家中生计去沪城做了舞女,几乎就被钉在耻辱柱上,闭上眼,脑子里都是至亲的谩骂和四邻的白眼。</p>
即便远在沪城时,她也依然抬不起头。</p>
可是,可是今天居然有人反过来,说真正没脸皮的是她阿娘和阿兄,是那些指责她的人,让她整个人都傻了。</p>
其他女孩回过神来,也都愤愤不平道:“这真的是亲娘亲兄弟么?好狠的心,好厚的脸皮!”</p>
“是啊,他们嫌丢人,怎么不自己跳海!”</p>
“小怜你太傻了……”</p>
在场的女孩们沦落风月场,或多或少都有自己难言的苦衷,因此听到小怜的遭遇,难免会感同身受,一时间义愤填膺,竟也忘了害怕。</p>
“我们要想法子逃出去,不能坐以待毙。”</p>
说话的是胭拾,在这里她看上去最年长,掐灭了烟冷着脸看人时,颇有一股威严。</p>
“可是胭拾姐姐,这门锁似乎很结实,我们也弄不开呀。”女孩们忧心道。</p>
胭拾扬了扬下巴,道:“祭祀不能用死人,我们就说有人得了急症,快死了,不怕他们不开门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