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堂的晨钟刚敲过第三下，小翠就捧着青布包袱掀帘进来，发梢还沾着银杏叶上的露水："小姐，老夫人屋里的金橘姐姐来了，说五小姐要设敬茶宴，请您务必去偏厅。×a°如(a文_网|`* ?无e错?:内?容+"

苏若苕正对着铜镜抿口脂，闻言手顿了顿。

铜镜里映出她月白衫子上的并蒂莲，是昨夜赶工绣的——老夫人说她穿得像小叫花子，她偏要穿出点规矩来。"敬茶宴？"她用指尖沾了点口脂点在唇中央，"五妹妹才回府半年，倒比我这嫡姐还急着认亲。"

金橘在外头脆生生道："大小姐，五小姐特意说要学当年老夫人教的规矩，给姐妹们奉茶呢。"

苏若苕对着镜子眨眨眼，镜中少女梨涡浅现，倒真像个被哄得开心的憨姑娘："快请金橘姐姐进来吃茶，我这就换衣裳。"等金橘端着茶盏退下，她转身戳了戳小翠的额头："你闻见没？

金橘身上有暖阁的沉水香，可偏要装成刚从老夫人屋里来的。"

小翠缩着脖子吐舌头："小姐是说，这敬茶宴跟老夫人没关系？"

"老夫人昨儿刚赏我软烟罗，五妹妹就急着立威。!q\d?h~b_s￠.!c?o,m\"苏若苕从妆匣里摸出颗蜜饯含在嘴里，甜津津的滋味漫开，"这杯茶，怕不是甜得发腻。"她扯了扯袖口，"去把那套绣玉兰花的襦裙拿来，再往发间插支木樨簪——要让五妹妹看看，我这佛堂长大的，最会守规矩。"

偏厅的门帘掀开时，苏若苕先闻到了甜腻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味。

苏若菱正站在鎏金茶炉前，浅粉裙裾扫过青砖，见她进来便福了福身："嫡姐来了。"她腕间银铃铛轻响，"我特意选了明前龙井，姐姐尝尝合不合口。"

厅里坐着二小姐、三小姐，都是苏老爷妾室所出，此刻正捧着茶盏偷瞄。

苏若苕扫了眼案上的茶盏——青瓷胎薄如纸，盏底绘着缠枝莲，确实是老夫人房里的旧物。

她拖长声音道："五妹妹有心了，我在佛堂可从没喝过这么讲究的茶。"

苏若菱执起铜壶冲茶，白雾腾起时，一缕异香混着茶香钻进苏若苕鼻端。

她瞳孔微缩——这是安神香的味道，混着龙脑、茯神，她在庵堂给失眠的香客配过。°比?^)奇?中μ文±网!

指尖刚触到茶盏，腕间突然被人轻轻碰了碰。

她余光瞥见顾砚之不知何时站在廊下，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，正朝她微微摇头。

苏若苕心里一暖，面上却露出憨笑："五妹妹的茶好香，比庵堂的粗茶甜多了。"她端起茶盏作势要饮，突然"哎呀"一声："我手滑！"茶盏"当啷"摔在地上，琥珀色的茶汤溅湿了苏若菱的裙角。

"嫡姐！"苏若菱慌忙后退，眼眶瞬间红了，"我...我不是故意的..."

"是我不好。"苏若苕蹲下身捡茶盏碎片，指尖在砖缝里一勾，捡起半片沾着药末的茶渣，"妹妹的茶里怎么有股怪味？"她把茶渣凑到鼻尖，"像是安神药？"

厅里霎时静得能听见茶炉的沸水声。

二小姐先反应过来，捂着嘴道："五妹妹，你该不会是...给姐姐下了药？"

"我没有！"苏若菱急得首掉眼泪，"这茶是我亲自煮的，李嬷嬷还在边上看着呢！"

苏若苕突然"噗嗤"笑出声，扶着桌角站起身，脸颊微微泛红——方才那杯茶她只沾了舌尖，安神药的劲儿正往上涌。

她踉跄着走向李嬷嬷，手指点着茶托："嬷嬷，您看这茶托底下是不是藏着好东西？"

李嬷嬷脸色骤变，伸手要拦己经来不及。

苏若苕掀开茶托夹层，一小包用绢帕裹着的药材"啪"地掉出来。

三小姐凑过去看了眼，惊道："这是茯神！

我娘从前失眠，大夫开过的！"

"嫡姐血口喷人！"苏若菱扑过去要抢药包，却被苏若苕闪过。

她踉跄着撞在茶炉上，铜壶"当啷"落地，沸水溅在脚面上，疼得她倒抽冷气。

"够了！"苏老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
他穿着青衫，脸色黑得能滴墨，"成何体统！"

苏若苕立刻收了笑，规规矩矩福身："父亲，妹妹一片孝心，想给您送安神茶呢。"她眨眨眼，"我方才尝着味道好，本想给父亲带一盏的。"

苏老爷的脸更黑了——他近日因旧案失眠的事，府里只有周姨娘知道。

他瞪向苏若菱："你母亲没教过你，内宅的茶不是随便能送的？"

周姨娘从屏风后闪出来，鬓角的珠花乱颤："老爷，菱儿定是记错了药材...我这就带她去佛堂跪香..."

"你女儿自己做的事，自己管。"苏老爷拂袖转身，走到苏若苕跟前时顿了顿，"你...回屋歇着吧。"

苏若苕望着他的背影，嘴角微微扬起。

她低头捡起地上的药包，绢帕角上绣着朵并蒂莲——这是周姨娘房里的针线活计。

厅外的风突然大了，卷起几片银杏叶打在窗纸上。

苏若菱跪在地上，指尖掐进掌心，看着苏若苕被小翠扶着离开的背影，眼底的恨意几乎要烧穿那层水蒙蒙的泪。

周姨娘慌忙去拉她："我的小祖宗，快起来...这事儿咱们从长计议..."

苏若菱猛地甩开她的手，绣鞋碾过地上的茶渣："从长计议？

她踩了我的脸，我就要连本带利讨回来。"她望着窗外苏若苕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，轻声道，"娘，你让张妈去库房...把那坛桂花酿找出来。"

周姨娘一怔，随即明白过来——那坛酒里泡着的，是能让人说梦话的迷魂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