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若苕被小翠扶着回房时，额角还沾着薄汗。+新,完\本^神′站, \无_错?内`容^
安神药的劲儿散得慢，她半倚在软枕上，听着小翠"哐当"一声摔了食盒——今日晚膳的粳米粥清得能照见人影，配的酱菜坛底只捞得出两粒碎花生。
"定是周姨娘那房使的坏！"小翠叉着腰跺脚，"前日里张妈还说主子们的例份都足，这才隔了一日，咱们房里的米就少了半升。"她蹲下来扒拉粥碗，"您瞧这粥，比庵堂里给小沙弥的还稀！"
苏若苕捏着帕子掩唇笑，指尖轻轻叩了叩食盒边沿："前日我揭了她的茯神包，今日便来克扣伙食，倒像小孩子过家家——"她忽然倾身凑近小翠，眼睛弯成月牙，"可咱们若为这点子粥米闹起来，不就成了她要的'嫡庶争食'戏码？"
小翠愣了愣，随即反应过来："姑娘是说...咱们不争这口饭？"
"争的是人心。"苏若苕从妆匣里摸出个竹编菜篮，"明儿早起，我去厨房转转。"
第二日卯时三刻，厨房的炊烟刚腾起半丈高，苏若苕就挎着篮子晃了进来。
灶上的刘婶正对着案板发愁——昨日老夫人房里用了整只肥鸭，剩下的鸭架骨扔在泔水桶边，蔫了的菠菜叶、发皱的胡萝卜头堆成小山。
"刘婶这是愁什么？"苏若苕踮脚望了眼泔水桶，"这些鸭架骨熬汤最是鲜，菠菜叶焯了水切细，配着胡萝卜丝炒，能炒出好几个菜呢。{?;新?￠完D}^本\神.站[} (追_最@新%¨~章D节-?"她蹲下身，指尖戳了戳蔫菠菜，"您看这叶子，不过是缺了点水，泡半个时辰就能支棱起来。"
刘婶擦了擦手："姑娘有所不知，周姨娘房里的张妈昨日来说...说您素日吃斋，厨房不用备荤腥。"她压低声音，"可您是嫡女，哪能跟着吃斋念佛的主子们一样？"
苏若苕"噗嗤"笑出声，弯腰捡起鸭架骨："我在庵堂吃了十二年斋，如今倒想尝尝荤腥的滋味。
刘婶，您给我口砂锅，我来露一手？"
她手脚麻利地将鸭架骨焯水，菠菜叶泡在清水里"醒"着，蔫胡萝卜削去表皮，用小刀剜出星星点点的红芯。
刘婶在旁看着，见她把鸭汤熬得乳白，菠菜切得细如发丝，胡萝卜芯码成小塔，连盆底刮下来的碎米都熬成了稠粥底。
"好了！"苏若苕掀开砂锅盖子，白汽裹着鲜香扑出来——乳白汤里浮着翡翠般的菠菜丝，金黄的胡萝卜塔立在中央，稠粥底像铺了层碎金。
她舀起一勺吹了吹，"刘婶尝尝？"
刘婶喝了一口，眼睛登时亮了："这味儿...比上回老夫人房里的鸭子汤还鲜！"
"这叫'翡翠金玉羹'。-p′f·w^x¨w`._n?e/t\"苏若苕用帕子包着砂锅，"我给老夫人送过去尝尝。"
老夫人正靠在美人榻上翻账本，闻到香味就首起了身："好香的汤！"她舀了一勺，眉毛都跟着颤了颤，"这是用什么做的？
比我那年在御膳房喝的翡翠羹还妙。"
"回祖母，这是观音庵的旧法。"苏若苕托着砂锅笑，"庵里香火钱少，师父总教我们'废物重生'——鸭架骨、蔫菜叶、碎米，凑一块儿就是好汤。"她掰着手指头数，"鸭架骨熬汤最补，菠菜利眼，胡萝卜健脾，碎米养胃，西样凑一块儿，比山珍海味还周全。"
老夫人笑得首拍腿："好个'废物重生汤'！"她转头对身边的王妈妈道，"往后苕丫头房里用度，厨房由着她自个儿挑。
再传话下去，谁要敢卡她的例份——"她眯起眼，"连带着月钱一并卡了。"
这话传到厨房时，刘婶正把苏若苕教的"剩菜三吃"法子说给帮厨的小丫头听。
王妈妈亲自来给苏若苕房里添炭盆，掀开棉帘时正撞见小翠举着个陶瓮："姑娘您瞧，刘婶送了腌萝卜，张妈送了新晒的梅干菜，连门房老张头都送了两把野山椒！"
苏若苕接过野山椒，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椒皮："这是老张头自个儿在后院种的？"
"可不是！"小翠把炭盆摆到炕边，"方才刘婶还说，往后您要想用什么食材，厨房早膳前先给您留一份。"
消息传到西跨院时，苏若菱正把茶盏摔在地上。
青瓷碎片溅到周姨娘裙角，她蹲下身捡碎片，鬓角的珠花跟着乱颤："我的小祖宗，这是作什么？"
"做什么？"苏若菱踩着满地茶渣，"她不过会熬碗剩菜汤，老夫人就把厨房权柄分了她一半！"她抓起案上的桂花酿坛子，"前日里张妈去库房找这坛酒，偏生钥匙在王妈妈手里——"
"菱儿！"周姨娘突然按住她的手，"你当老夫人是糊涂的？
昨日那碗汤，连我都尝出三分巧思。"她抚了抚坛身，"越是这种不起眼的手段，越能扎进人心。
你瞧着吧，过不了几日，府里下人们都要往她房里凑。"
苏若菱甩开她的手，指甲掐进掌心："我就不信，她能永远靠剩菜立威！"
苏若苕倒真把"剩菜立威"这事办到了极致。
三日后，她在厨房门口贴了张《厨房十诀》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小楷写着"菜叶莫扔，泡水解蔫""鱼骨莫弃，熬汤最鲜""米渣莫倒，熬粥养人"。
她还搬了个矮凳坐在厨房门口，手把手教小丫头们用橘子皮晒陈皮，用石榴皮染帕子，连剥下来的蒜皮都收进竹篓，说能驱蚊。
"姑娘您瞧！"小翠举着个布包跑进来，"刘婶用您教的法子熬了鱼骨高汤，老夫人赏了她一贯钱！"
苏若苕正翻着从账房顺来的《厨用账册》，闻言抬头笑："一贯钱够刘婶给小儿子置身新棉袄了。"她指尖划过账册上的"月用肉钱"，"明日起，厨房的肉钱能省三成——省下的银子，我让王妈妈分给下人们打牙祭。"
夜色渐深时，苏若苕房里的灯还亮着。
她伏在案头整理《节余日章程》，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。
忽然，窗纸上映出个影子，像是有人踮脚往屋里张望。
"小翠。"她头也不抬，"把那包茯神收进樟木箱底。"
小翠正给炭盆添炭，闻言手一抖："姑娘...您怎么知道？"
"窗外的脚步声比白日轻了三分，可踩断的银杏枝还是那根——"苏若苕提笔在章程上画了个圈，"前日里苏三姑娘房里的小丫头，在我院外捡了半日银杏叶。"
窗外的影子顿了顿，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苏若苕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，忽然笑出了声——月上中天，桂香浮动，算算日子，中秋家宴的戏本子，该到选角的时候了。